拾月

20.


二十多年前的长生猪舍利，早不被偷，晚不被偷，偏偏……却在最近被偷了？
“菩提寺向来烟火繁盛，寺人常自夸身处清净佛地，猪都能往生极乐，”莫红泥停了停，道，“舍利被偷，方丈急红了眼，又不敢声张，怕坏了寺名。只说存放舍利的佛塔一带需要修缮，便将寺中西边院门锁死，佛塔和钟楼悉数关闭。”
 “钟楼？”莫雨抬起眼，诧异道，“钟楼怎会在西边？”
长安城里大大小小寺庙百余座，大唐各地的寺庙更是数不清，他这些年走过不少地方，一座寺庙的钟楼该不该在西还是晓得的。
“这……婢子就不知了。”莫红泥惶恐道。
 舍利丢了是大事，关系到菩提寺里所有僧人的利害，那些人口风甚紧，她能打听出来一二已是不易。

“你去西边看过么？”莫雨问道。
 莫红泥惭愧摇头，“婢子也夜探过一次，没成想……遇到了个极厉害的人，好不容易用了米丽长老的迷／药才脱得身。怕守卫不止一个，更担心打草惊蛇，便早早撤离。”
 “极厉害……”莫雨蹙起眉头，抱起手臂，“有多厉害？”
莫红泥想了想，道：“大概，能在少爷手下过个十来回。”
莫雨嗤笑，“这也叫厉害？”
莫红泥低下头暗道：你当人人都武艺高强？能在你手底下活过十来回，已经不是一般人。

“米丽古丽的迷／药……”穆玄英沉吟道。
 莫雨眉毛一抖，干笑两声，“毛毛啊……”
如果不是穆玄英中了米丽古丽的迷／药，落到恶人谷的手里，他们的重逢也不会闹了个那么大的乌龙。
 只要一想到他当时对穆玄英说的话，做的事，莫雨就想默默捂住脸扭向另一边。
“我也中过。”穆玄英全然不察莫雨内心复杂，自顾自道。

 莫红泥讶然地看向莫雨，不会吧……
少谷主是和穆少侠一起来长安的，有少谷主护着，还会让穆少侠吃这种亏？还是说……那是少谷主默许了用在穆少侠身上？
 天啊，她不敢想下去了。
 虽然做侍婢的不该多嘴，不过为了少谷主的幸福……莫红泥想，她一定要告诉莫雨一句话。
 少谷主，有些事，不能太心急！

“我醒来后对之前的事情，依然记得很清楚。”穆玄英接着道。
 莫雨深表同意，没错！你的记忆力实在太好了，好得一点也不傻毛毛。
“那么，与红泥姑娘交过手的那个人，会不会已有防范？”穆玄英终于把话说完。
“不会。”开口的是莫雨。
 莫红泥点头，“米丽长老的迷／药不止一种，我对那个人所用的，会让他忘记不该记得的事情。”
穆玄英听着，突然想起莫雨曾说的话。
 恶人谷想让人死，自然有一百种方法；不想让人死，也有一百种方法能教他求死不得。
 他在心里轻轻叹息。莫雨在恶人谷这些年，过得肯定不轻松。

“那……红泥姑娘可还记得，那人武功是何类数，出自哪门哪派？”
浩气盟和恶人谷里都有大把大把出自江湖各大门派的武林人，莫红泥对这些人的武功，想来不会陌生。
 莫红泥更惭愧了，“婢子身手太差，还没摸出那人武功根底，就落了下风。”

闻言，穆玄英与莫雨交换了下眼神。
 穆玄英的意思：不好办啊……
莫雨的意思：是不好办，你怕了？
 穆玄英斜他一眼：你觉得我会怕？
 莫雨挤了挤眼：怕就直说，我罩着你啊？
 两人一直没说话，全靠眼神交流。

 莫红泥无声无息地往旁边挪动，挪动，再挪动。
 没办法，从她这里看去，那两个人完全就是在眉来眼去。
 她壮着胆子道：“少爷，婢子知道的就这些了。”
少谷主是个有智慧的人，一定能领悟出她很想让他们赶快出去，好让她能继续睡觉的心情。

 莫雨哦了一声，继续朝穆玄英递眼神。
 倒是穆玄英转过头来，看了她一眼，怔了怔，然后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，拽着莫雨胳膊起身。
“莫雨哥哥，我有话跟你说，”他扯着莫雨朝门外走，还不忘和莫红泥打招呼，“红泥姑娘好好休息，我们走了。”
莫雨一直被他拉到先前两人说心里话的屋里，才笑道，“这么急着拉我回来，要跟我说什么。”
现在不管穆玄英要说什么，他都很欢迎。
 如果能再喊几声莫雨哥哥就更好了。
 莫雨非常愉快地想。

 穆玄英幽幽地叹了口气，“你是真看不出还是假看不出，红泥姑娘累得坐着都能睡着。她一边守着南曲红泥不露痕迹，一边还要暗地里打听消息，实在不容易。”
莫雨细细地端详他，“看不出，你还挺怜香惜玉。”
 “什么啊，”穆玄英鼓起腮帮，“有些话不好当着她的面说，你不是也这样想？”
言下之意，有些话，只能我跟你单独说。
 莫雨心头大快，面上还要端着，“我在想什么，你都知道？”
穆玄英忽而抬起头，认认真真地看着莫雨。
 黑亮亮的眼睛，澄澈得可见心。

“我也不知道，莫雨哥哥如今喜欢什么，不喜欢什么，不过……”他拉过莫雨的手，将自己的手掌贴了上去，拇指对拇指，食指对食指，无名对无名。
 穆玄英眼眸一转，微微一笑。
 他不知在莫雨眼里，一瞬间，时光倒流，回到了很久之前的过去。
 莫雨看见的，不是英姿勃发的穆玄英，而是那个小小的，跟在他身边的垂髫童子。
 眉眼长开了，变得俊俏清秀，然而他面上绽放的笑颜，与从前一模一样。

“你现在告诉我，也来得及。”